「那詭計多端的魔鬼,在他墮落的前一刻,就連在天上的神都覺得他美麗。」──激情年代,亞瑟‧米勒

這篇文章無庸置疑地是我最難下筆的文章。

在過去幾個月中我曾寫過振奮心弦,靈魂哀痛的文章。

但我今天必須坦白,有件事我一直埋藏在心裡。我總是避免談論這個話題,我害怕告訴那些我愛的人,我無法在那些我欣賞或是想得到贊同的人面前承認,寫這篇文章時我甚至不確定我當初為什麼要寫下這些。

我已經在教會中不積極了一年多。

 

脫序

我不是指某個星期天我睡過了頭,這已漸漸變成習慣。我希望事情只有這麼簡單。我指的是,我自己做了清楚明白的決定,我要離開教會,再也不去教會。有一天我從教會回家,脫了高跟鞋,坐在我辦公室的椅子上,然後做了決定。我不想再捱過福音教義課程了。我也不想再參與慈助會裡痛苦的討論。我也不想逼自己在第三節課結束後留下來幫忙收東西,或在充實聚會活動中忙著準備或清理,我不想再感受到疲倦和誤導,我不想在星期天結束時感覺自己比星期天的開始還更缺乏靈性,我不想再思考自己為何當初要去教會,我受夠了彌補我的過錯。

我不想再當一個虛偽的人。

「過去幾年我在生命中學到的事就是,人們會寬恕你,但卻不會忘記你做過的事。」

現在你知道了,我搞砸了。真的搞砸了。我知道雖然世界上不只有我想這樣努力地坦承一切,但卻是我人生第一次這麼做。事實上,我還記得幾年前自己和家人一起坐在新主教的辦公室時,我還向他保證:「相信我,我們很好。我們不是那種需要擔心的家庭。我們不會做那樣的事。」不會的,我們是輔助組織的領袖和聖職領袖和教師及導師、教會成員傳教士,我們是支會中最穩固的家庭之一。我們不只去教會而已,我們幾乎還擔起每個活動或計畫的責任,從食物儲藏課程到女青年露營,秋季農場活動到聖誕晚會,我們負責一切。

還不只這樣,我們的家庭中都有在做「應該要做」的事,像是家人家庭晚會、經文研讀,和每星期請傳教士吃飯。我們是別人的榜樣,我是別人的榜樣。不是因為我做的事,也不是因為我教的課程或我準備的活動,而是因為我的信仰。我有深刻的個人見證,世上有些人這輩子都得不到這樣的見證與理解。

我不只相信而已。我知道…我曾親眼見過,親身感受過,因為我曾經歷過。

然後眨眼間消失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無法向你形容引領我走向崩塌的那條道路。我不知道從何時起我開始走下坡,甚至這樣的逆境困擾了我多久我才讓自己走到這個地步。你也許會認為這需要很多年的時間,大部分都是需要一生的時間才夠。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最後,因為一連串的小決定──穿過黑暗的鎖鏈的誤導、叛逆、懶惰,和驕傲──我墮落了。

我墮落了。而且墮入了深淵。

我墮落到了一個我必須做出選擇的階段。我知道我做的事是錯誤的,而且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我必須決定我想要選擇什麼道路。還好有大能的神的慈悲,我心中還有足夠的靈使我做出對的抉擇。我向神祈禱,我參加了支聯會大會,我仔細聆聽,我得到了回答,並為這回答做出行動,這就是我努力的開始。

悔改的過程令人精疲力竭。我必須向我的丈夫坦承,和主教面談,無法領受聖餐。每一分每一秒我的心都是痛苦的,每一星期都使我想起,每一天起床後的第一秒,短暫地忘記發生的事,沉重的事實向我湧來,使我溺於當中。有時候我甚至不想起床。大部分的時間我甚至不想睡醒,但我努力地試著。

領受聖餐時,我知道我造成家庭的破裂,我的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我想要修復一切,我將自己投身於責任中,我重新向自己和我的家庭承諾,我再次地當起自學老師,我做任何我可以做的事來避免罪惡感,或避免知道自己傷害了別人而來的痛苦。我自己做了小架子來放不同顏色的蠟筆。我希望我的努力換來了寬恕。我知道這次我不會再錯了。

但卻沒有用,我沒有感覺好一點,痛苦沒有消失,每個人的痛苦都沒有消失,只有更嚴重。

 

跌入低點

於是我放棄了。好幾個月的努力,身體和情緒的疲乏,我也放棄了寫作,那些沒有結果的事物,我選擇退出。我有了結論:

有些東西永遠修不好。

有些傷口永遠無法癒合。

無論你多麼努力,你犯的錯永遠無法重來。

結束了。所有的傷害──永恆的傷害──不可抹滅地結束了。我的任務失敗了,而且沒有彌補的餘地。我必須接受這項事實……

「你做不到,

你根本不夠好。

你永遠做不到。」

我將自己從信仰中完全抽離。如果我有信心,做出「正確的選擇」,那為什麼我還是感覺痛苦?為什麼一切都還是一團糟?為什麼在我已經做了所有該做的事後,悔改的過程卻沒有起作用?

我到底有什麼問題?於是我決定了,我是個徹底的失敗者。我已經錯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於是我放棄了。我失去了我的見證,我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做什麼,我為什麼來到世上。我放棄了,不只放棄我曾經知道並相信的事,我也放棄了我自己。我放棄了我的人生,一切都結束了。

唯一支持我走下去的只剩下我對家人的愛。不管我到底相信什麼,我還是必須對他們負責。我努力地讓我自己、我的家庭,和我的家人保持原狀。但這一切毫無動機可言,我對自己或任何事毫無信心,最後就像用完汽油的引擎,我再也動不了,不切實際的期望、憂鬱、焦慮,和失去控制的情緒轉變開始走下坡。後來我住進了加護病房三天。那時我才知道自己不只在情緒和靈性上都精疲力竭,我的心理狀態也無法承受。我重重地打擊自己,我躲進黑暗無光的深洞,除了往上哪都去不了。

 

重新開始

跪下祈禱 帶來平安

直到那時我才真正的開始復原。診斷結果是什麼?嚴重的情緒恐慌,極度焦慮,失調的賀爾蒙帶來的憤怒。我忙於達到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期望,若自己達不到標準,我便感到恐慌。我成功地說服他們讓我不用住院,我承諾會去看婦科醫生、治療師,和心理師。我不情願地去就診,讓自己接受令人不舒服的治療,和治療師談論我那「可憐的童年」和我「對此的感受」,然後練習處理這種感受的「技巧」,然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持守到底。我默許地讓別人為我做決定,盡量保持笑臉,這樣才不會得罪我丈夫以外的人,我扮演個好病人,準時吃各種我必須吃的藥。

令我驚訝的是,最後一切似乎都起了作用。我慢慢地找回我的生活。雖然我需要做出犧牲、需要改變我的生活作息和飲食、改變我對事物的看法,甚至丟掉期望,但這一切對我都有幫助。比起這一段很長的時間,我已經感覺好一點了。過去幾個月我常在恐慌中度過,但現在我不再感到恐慌。那些引起恐慌的事也越來越少。一切好像都漸漸恢復正常。

幾乎一切都恢復正常。

但我感覺好像還是少了什麼。無論我感覺再怎麼好,我的丈夫還是無法像以前一樣,我們還在試著找回從前的美好的樣子。我心裡知道自己就是一切的起源。曾有好幾次我的丈夫想回去教會,得到靈性的滋養,但對我來說,我現在的生活比以前身為積極教會成員的生活還要好。我也不需要更多責任和期望,因為我認為自己已經找到了生活的平衡。

但事實是我覺得自己不配稱。我當然可以當個事業成功的女人,甚至是個女超人,但我不再像標準的教會成員那樣。我無法在參與慈助會討論時不讓自己再度陷入恐慌地大聲喘氣,我無法在聖餐聚會中感到聖靈,我無法當那個告訴主教「不需要擔心我」的優秀菁英。若我無法回到高榮國度我也可以接受。對外在世界來說,我就是個女超人,我不想承認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是。

 

重新找到希望

直到我的朋友一次不經意地使我好好思考自己還在找尋的東西是什麼,我無法說出自己想找尋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我除了分析自己的想法以外毫無選擇。當我開始回想時,我想起可歐會長在18個月前的支聯會大會中回答我的答案,激勵我做對的選擇,他說:「別拘泥於你覺得自己要什麼。」

放手

這兩個簡單的字對我來說意義深遠。是該放手了,承認我許多個月前的自己是對的。我不夠好,而且我永遠都不夠好。無論我認為自己狀況好壞,我真的做不到。

但是沒有關係。

「你做不到。

你根本不夠好。

你永遠做不到。」

但是,你不需要只靠自己去完成。

我曾讀過撒但的謊言如此成功的原因是因為他用真理來欺騙我們。一個真理加上簡單微小的謊言。對我而言,這個謊言就是我們必須靠自己完成一切。如果我無法靠著我自己,如果我今生都無法自己去做到所有的事,那我就失敗了。我夠好……我夠特別……我才是最優秀的菁英……我與眾不同,所以靠自己就夠了。我那錯誤、驕傲的塵世思想知道的比神還多。因為控制一切。

我到底在想什麼?

我需要神!我需要福音!而且我真的需要聖靈。我可以做得到,但不是靠塵世的自己。不是靠那個認為自己很厲害什麼都知道的自己,而是靠擁有神質的自己。那個被困在這個不完美的身體中等待靈性被鞏固的自己。那個我一直都可以成為的自己。

 

與自己的不完美建立和平

找出生命的意義

如果我想成為那個樣子,我就必須放手。我必須放棄我認為我需要的事物。我必須放棄我心中一切應該要如何的樣貌,我必須放棄我的期望和壓抑,我必須放棄我自認的理解和解釋。我必須放棄心中自以為擁有的控制。我必須放棄我想要事情演變成什麼樣子,並相信神知道祂在做什麼

在我理解這點以前我從不瞭解擁有破碎的心和痛悔之靈是什麼意思。因為我的驕傲和叛逆,我必須被打擊到低點後才能有所領悟。當初離開教會是因為我以為自己不夠好。但我卻不知道,我不是因為自己是個領袖或榜樣才去教會,我不是因為別人向我學習,或因為我可以和他人分享我的知識或看法才去教會。我不是因為我很完美才去教會。

我去教會,因為我不完美

我去教會,因為透過神,我才能變得完美。

 

原始文章由M.C. Sutton所寫,在ldsliving.com張貼,標題為《Why I Left the Church Is Also Why I’m Going Back
中文©2017 LDS Living, A Division of Deseret Book Company | English ©2017 LDS Living, A Division of Deseret Book Company